【閱讀胡適筆記19】胡適讚台灣言論自由

（全民專欄/陳天授）胡適藉由回台參加國民大會第一屆第二次會議，受到自由中國社的歡迎，在茶會中的講話內容，1954年3月6日《聯合報》以「胡適昨在自由中國社茶會中 讚台灣言論自由 否認美報傳其被查禁說 痛斥一切社會主義違反自由」為標題，刊出了胡適講話的內容。

該報訊：「自由中國雜誌社歡迎胡適博士茶會，於昨（五）日下午四時在裝甲軍官俱樂部舉行，到會張其昀、雷震、毛子水、杭立武等百餘人。茶會由毛子水主持。胡適博士應邀演講，首先對於昨日上午外電傳他已在台灣被軟禁的一項謠言，予於駁斥。那則紐約電報說胡先生是由於二月二十三日對紐約時報駐台記者發表的一些話，而被政府軟禁的。胡博士說：『我見到這個電報，當時我告訴記者們說，我還有二十分鐘就到陳院長家吃飯（陳院長昨日中午宴請胡氏），下午要在裝甲軍官俱樂部演說。借著這個機會，我可以向大家報告，胡適未被拘禁，行動仍很自由，上項謠傳是政府的敵人惡意散布的』。胡博士繼談到他於二月二十三日對紐約時報記者發表談話的內容。他說：紐約時報上登載了他談話的一部分，那句話是『我看到的台灣，在言論自由一方面，遠超過許多人所想像。』下面還舉例說明，可是紐約時報未曾刊出。胡氏是以自由中國社七、八兩期曾連續刊出殷海光翻譯的澳洲籍〔奧地利籍〕經濟學者海約克於一九四四年出版〈到奴役之路〉一文，舉例證實，自由中國的言論是絕對自由的。胡氏說：這本書是自由主義的一本名著。已先後印行十版。此名著用義，是根本反對一切社會主義。這位大經濟學家認為社會主義基本原則，即是計劃經濟，故一切社會主義均是違反自由的。」

該報訊繼續刊載：「胡氏又說他最近看到自由中國文摘轉載高壽康寫的一篇文章〈資本主義的前途〉裡面也曾提到海約克。那篇文章裏曾說：『我們現在對於資本主義，應重新予以估計，這是我們當前的亟務』。結論並謂：『資本主義的前途，不但不會崩潰，且還有光榮的前途。』胡適謂：由於以上這兩個例證，使他覺得，現在已有許多經濟學家、政治學家、思想家，已在開闢一條新路，就是對於國家的政治經濟，對症下藥，從基本、理論、哲學上，做根本的批評，這是很好的現象。」

該報訊又引：「胡博士繼談到二年前一個住在國外的中國朋友給他一封長信，也曾談到這個問題。那個朋友說，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大家認為左傾是當今世界潮流、社會主義是現時代之趨向。因此，認為中國意應該順應時代潮流。信中並謂：中國士大夫階級，很有些人認為社會主義是今日世界大勢之所趨。其中許多受了費邊主義的影響，不少是拉斯基的門徒。但是最主要的還是在政府任職的官吏，他們認為中國經濟的發展，只有依賴政府直接經營的工商礦業以及其他企業，保持這種主張最力的就是翁文灝、錢昌照兩個人，他們所主辦的資源委員會，在過去二十年中，把持了中國的工礦業，對于私有企業蠶食鯨吞，或被其窒息而死。他們兩位終於靠攏，反美而諂媚蘇聯，似乎是有緣的。」

社會主義與自由主義是否衝突、計劃經濟與自由經濟執優執劣國人討論。該報訊繼續登載：「胡適謂：幾年前，國內外學者，均已逐漸有此普遍的趨勢，他們已認清社會主義只是共產主義的一部份，所以社會注意成功的希望遠不如共產主義。世界上那些老牌的社會主義國家，如澳洲、新西蘭等，都相繼拋棄了社會主義。英國勞工黨去年度競選失敗，亦即意味着社會主義之失敗。目前世界上只存有瑞典、挪威兩個社會主義國家。」

「胡博士繼對於他個人十幾年前對社會主義的錯誤認識，表示懺悔。他說，他在胡適文存第三輯第一篇：〈我們對於西洋近代文明的態度〉一文中，講到十八世紀的新宗教信仰，是自由、平等、博愛，十九世紀中葉後的新宗教信條是社會主義。胡氏說，他那時予當時許多知識分子犯了同樣的錯誤，以為社會主義氏人類將來必然的趨勢。」

「胡適博士繼謂：他這種思想上的轉變，是幾年以前就開始了。在《自由中國》前幾期曾由張起均翻譯了一篇他於一九四一年七月在墨西根大學的講演題為「思想的衝突」。那篇文章裏曾說，一切所謂社會的澈底改革，必然領導政治走向獨裁。胡氏說，他所以有此轉變，不得不感謝三十多年當中，歐洲兩大極左極右社會主義運動的失敗，所給他的教訓。所謂極右派，那極氏德國的希特勒與義國的墨索里尼，極左派就是一九三七年俄國的布爾雪維克革命，俄國人自己雖認為他們那次革命是成功了，可是我們以歷史的眼光看，他們卻是失敗了。」

「胡博士最後謂：現在，大家不約而同的都注意到這個基本問題—一切社會主義是否與自由主義衝突。這是一個非常好的現象。希望大家再考慮考慮，我們走這條路是否是值得？將來反攻大陸後，是不是我們國家的經濟，是由幾個官吏來計劃，還是讓老百姓自己『勤儉起家』？希望大家能夠把這個問題公開討論，這條路是引我們走入自由之路，還是奴役之路！結語時，胡博士謂，他今天當眾首先向大家懺悔。」

承上述，《自由中國》雜誌為胡適這次回台，特地舉辦茶會的邀請胡適前來演講，和從其講演的內容分析，我們就不難看出胡適為什麼會擔任《自由中國》雜誌的名譽發行人，以及後來胡適的關心「雷震案」的後續發展。有關這一部分的深入閱讀，可參考拙作《台灣政治經濟思想史論叢（卷五）：台灣治安史略》。（作者現任台北城市大學榮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