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胡適筆記46】胡適的演講〈中國之傳統與將來〉

（全民專欄/陳天授）1960年7月12日《中華日報》引〈中央社西雅圖十日專電〉報導，胡適今日下午於此間舉行「中美學術合作會議」的開幕典禮中，以〈中國之傳統與將來〉為題發表演說。

該報導，胡適首先談到中國文化從古代到現在所經過的進化和革命，結論是中國文化的基礎為人文主義和理性主義，這構成了他所稱的一個光榮的「人文主義和理性主義的中國」。展望將來，這個「人文主義和理性主義的中國」是否強大到足夠於多年的「鐵幕統治」，不許與自由世界接觸，而且斷乎不許暴露於自由世界之下後，能夠繼續存在呢？胡適博士稱：預言總是危險的，但他冒險預言這樣一個有着傳統中國文化的中國將繼續存在。

該報導其次引胡適演說的內容，胡適說：「我近年來閱讀過四百萬字以上中共區發表的受到整肅的文學。每一篇受到整肅的文學都告訴我們，中共的黨和「政權」所害怕的是甚麼？他們所急於想根除與摧毀的是甚麼？根據這大量受到整肅的文學來判斷，我相信我有理由可以下一個結論，及現在控制着中國大陸的那些人，仍然害怕自由的精神，獨立思想的精神，懷疑的勇氣，實證思維與實證研究方法的精神。作家胡風受到譴責，乃因為他和同他具有同樣思想的人表現出自由的精神和獨立思考的精神，而且膽敢反對共黨對文學和藝術的控制。我的朋友和以前的同事梁漱溟，必須受到整肅，乃因為他以身示範表現出危險的懷疑精神。而且胡適的幽靈也值得花三百萬字去譴責，乃因為傳統的古典學者精神及實證研究方法之得以普及，大抵係由於胡適之功，而且因為胡適有一種不可饒恕的大膽，敢於描述那種精神和方法是科學方法的本質的原故。根據這些受整肅的文學判斷，我願相信所讚美的人文主義和理性主義的中國，仍將繼續存在於中國大陸，而且那種曾在中國對中古時代各大宗教實行反抗而終於將其推翻的運動中，曾發揮重大作用的同一勇敢的懷疑和獨立思考及質問的精神，在最不可能的集權控制和壓迫的情況之下，仍可能長存並且甚至傳佈開來。總之，我相信人文主義和理性主義的中國之傳統並未被毀，而且不可能被滅。」

該報導指出，這場「中美學術合作會議」，雙方各有代表三十五人的中美第一流學者、教授及教育與文化領袖參加，就中美兩國學術及文化合作舉行一連串的討論，以決定一些對這方面有長遠影響的計畫。在華盛頓大學舉行的六天會議，揭幕典禮由華盛頓大學校長奧德嘉德致歡迎詞，繼先後由胡適演說〈中國之傳統與將來〉，和華盛頓大學摩爾教授的演說〈哲學瞭解與合作〉。

據該報導並且指出，為使會議成為「一次純粹的學者會議」，美國主辦單位是決定不邀請記者列席會議，亦不邀請此間中國領事館官員或任何市政府及州政府官員，理由是代表們希望有一種使他們「能暢所欲言」的氣氛。這項決定事先已獲胡適同意，他說他不反對，但這項「抵制」記者的政策是否明智，尚成疑問。因為會議結果將不為此間大眾所知，更談不到為美國全國大眾所知。本地報紙未刊載隻字有關該會議的新聞，除代表們及有關團體外，沒有一人知道這一項重要會議正在此間舉行。

胡適在這場「中美學術合作會議」開幕典禮中的演說〈中國之傳統與將來〉全文，也在九天之後的7月21日至23日，《中央日報》以三天連載的方式登出，同時聲明該全譯文，因時間關係，未經胡適博士校正。

承上述，此次「中美學術合作會議」，從7月9日胡適自台北啟程，轉道日本東京，到美國西雅圖的會議，也因為胡適在國際學術上的享有盛譽，才能聚集這麼多的學者專家於一堂。然而，當胡適尚停留在美國期間的9月4日，台灣發生《自由中國》雜誌主持人雷震、編輯傅正、曾任該刊會計而時任國史館秘書的劉子英等人被捕事件。10月8日，雷震被判決「執行有期徒刑10年，褫奪公權七年」。22日，胡適返抵台灣之後的回應記者，他相信雷震是個愛國反共的人，如需要，他可以出庭作證。（本文作者現任台北城市大學榮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