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齋五談28〕導讀與白話注陳第《東番記》（中）

（全民專欄/陳天授）（承上）《東番記》第三部分，對於當時大員地區氣候與物產的記述：

在地的氣候暖和，社民可以整年不用穿著衣服，婦女只以結草繩為衣裙，稍微遮蔽下體而已。在地人沒有揖讓的行拜跪禮，沒有使用曆法和文字，只簡單以計月圓為一個月，十個月為一年，往往會因時間久了就很容易忘記歲月，所以在地人普遍不清楚自己的真正年紀，特別是問了年長者，更是不記得。

買賣生意以結繩來識別，在地沒有使用灌溉水來種植稻子，他們只採用火燒荒草的火耕方式來種植稻子，當山花開的時候就開始耕作，等到稻子熟了將稻穗取出，其米粒大小要比我們大明國的還要稍長一些，而且味道芳香，吃起來味帶有甘甜。

在地人也採收苦草來揉參雜著米釀酒，有時候如果能釀出了好的酒，能豪飲一大斗壺。遇到宴會時還會放個大酒桶，大家圍坐在一起，各自使用竹筒來盛酒，而且不需要再另外準備菜餚，當音樂聲響起的時候，大家就會開始跳舞歡唱，嘴巴亦會發出如烏烏聲的歌曲。男子剪頭髮都會特地留下數寸長的披垂下來，女生則不這麼做。男子還會穿耳洞，女子則在十五、六歲時會拔去嘴唇兩邊的牙齒作裝飾。

在地盛產竹子，寬的有如雙手手掌圈起來那麼粗，長高的有十丈左右。在地人砍伐竹子來建造房屋，屋頂則用茅草蓋，約有寬一丈長三丈的數倍。村社設有公共房屋，有稍大的房間，稱作「公廨」，還沒有娶妻的少年就聚居在那裡，遇到需要討論事項時也就聚集到「公廨」來，這樣比較容易可以控制議事會議的進行。

《東番記》第四部分，對於當時大員嫁娶與喪葬忌諱的記述：

在地娶妻習俗會找到適婚少女的對象之後，則請人贈送成雙的瑪瑙寶石，女方如果不願意接受就算了，如果接受了，晚上男子就會來到女方家，他在門前不會直接喊叫女子，而是以吹口琴方式傳達信息。口琴是用薄鐵〔竹？〕片製成的，用牙齒含著吹奏，就會發出清脆的聲響。少女聽到了之後就會接受男子在家裡留宿，並趁在天未亮之前男子就要離去，而不會拜見女方的父母。

自此以後在有星光的夜晚，男子就會主動來過夜，這種方式會持續直到女方懷孕生產的時候，女子才會親自到夫家迎接夫婿，這時夫婿才第一次見到女方的父母。以後夫婿長住在妻子家，以奉養女方父母終身，而男方原本的父母親反未受到兒子的照應。所以，在此地生女比生男還要高興數倍，因為女生可以繼承家族，反而男生無法延續香火。妻子如果死掉了，丈夫可以再娶，如果是丈夫死了，妻子則不能再嫁的寡婦，此地他們稱這為「鬼殘」，終身不能再嫁人。

在地人的喪葬習俗，如果家中有人死亡，就會擊鼓痛哭，並把屍體放在地上，在四周燃起烈火，等到屍體烤乾以後，在地習俗是不使用棺材而是直接將屍體暴露在屋裡。等房屋壞了要重建的時候，便會在地基下挖洞，採直立的姿勢埋葬屍體，而不加以築墳墓，之後才又再上面蓋屋，屋子如果沒有要重建，那就不會埋葬屍體，而是會用竹子的樑柱和茅草做的屋頂，如此大約可以持續十餘年，最後終歸塵土而不用祭祀。

在地人在耕作時，採不言不殺生的方式，男子與婦女在山野工作的時候，彼此不作交談。在路上行走時，他們會以眼神示意，年少者背向長者，讓路給長者先過，雙方不寒暄，即使大明國人出言侮辱，他們也不容易動氣。

耕作情形要等到稻子成熟以後他們才回復原本的樣子，在地人認為如果不如此做，那麼上天將不會保佑，神明也不會降福給他們，甚至會降下農作物連年歉收的災難。

在地女子擅長於農事的勤勞工作，而男子則好逸惡勞。在地嚴禁偷盜的行為，如果有人犯了竊盜行為就會遭受到在村社前的處以刑罰。所以在此地晚上可以不必關門，稻穀堆放在廣場也沒有人敢偷竊。

《東番記》第五部分，對於當時大員地區物產與畜產的記述：

在地人的家具有床，不使用桌椅，都是席地而坐。在種植穀類的有：大小豆、胡麻，又有薏仁，吃了可以不受瘴癘的侵害；沒有種植麥子。在蔬菜的有：蔥、薑、番薯〔番薯葉，閩南語稱豬菜〕、芋頭，再也無其他菜類。水果類的有：椰子、柿子、佛手柑桔、甘蔗。在牲畜類的有：貓、狗、豬、雞，沒有馬、驢、牛、羊、鵝、鴨。在獸類的有：虎、熊、豹、鹿。在鳥類的有：雉、鴉、鳩、雀。

在地的山上最適宜捕抓鹿隻，野鹿眾多的成群結隊而行。在地人擅於用飛鏢，飛鏢是用竹竿與鐵箭頭製成，長約五尺有餘，非常鋒利，居家外出都隨身攜帶，拿來射鹿則鹿死，射虎則虎亡。此地平常他們禁止私自捕鹿。每當冬天的鹿群出沒時，在地人會召集上百人來接近鹿群，全力追趕的合力把鹿羣圍趕到集中的地方，接著以飛鏢射殺，捕獲的鹿隻可以堆積得像一座小山高，各個村社住民沒有不飽食鹿肉的，他們還將剩餘的肉割下來醃製成臘肉，鹿的舌頭、鹿鞭、鹿筋則一併做成臘肉，收集到的鹿皮、鹿角多得可以堆滿整間房舍。幼鹿的鳴叫聲音雖令人感到干擾，但幼鹿極容易被馴養和與人親近。

在地人喜愛吃鹿肉，都會將鹿隻的腸胃剖開，而將其尚未被消化為糞便的草稱做「百草膏」，他們百吃不厭，但大明國人見了往往就會想嘔吐。在地人吃豬肉而不吃雞肉，他們養的雞是任其長大，只拔其尾毛當作裝飾的旗幟，射擊野雉（雞）也只拔取野雉的尾毛。在地人看到大明國人吃雞肉，他們也會感到想嘔吐。心想：這怎麼知道有何美味呢？又何必在口味上有同樣的感受標準啊！（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