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街瑣記140》修憲與凍省的政局震盪

（全民專欄/陳天授）1996年12月23日，李登輝召開「國家發展會議」，這項會議是他在就職演說的重要承諾，也是仿效1990年召開的「國是會議」，為了檢討出更進一步推動民主改革的方法，而召開跨黨派的會議。

這次討論主題包括：憲政體制與政黨政治、經濟發展、兩岸關係等三項。會議最後達成192項共同意見，在「憲政體制與政黨政治」議題上，做出22項改革共識，其中最重要共識除了中央政府體制的總統任命行政院長，不需立法院同意；在地方政府體制則是調整精簡省府功能業務與組織，同時凍結省自治選舉。

《李登輝執政告白實錄》指出：

廢省或省虛級化之議，並非出於今日，早在兩蔣時代就已經搬上檯面研究，但因涉及統獨意識形態的時代牽絆，以致懸而未決，過去為了維護虛幻圖騰，勉強維持著疊床架屋的架構，並不代表就適合台灣。同時，我國憲法按照大陸量身設計的四級制受到檢討，不是制度好壞的問題，而是能否因地制宜適用的問題，省府拿台灣和國土不成比例的美國相較，說服不了國人。

1997年7月18日，第三屆國民大會第二次會議進行了第四次修憲會議。相較於前三次修憲的由國民黨一黨主導，在這次會議過程中，分別由李登輝主席領導下的國民黨、許信良主席領導下民進黨，兩黨透過政黨的協商，展現了政黨合作協議的模式。尤其在簡化省府業務的「省籍虛級化」，最後達成凍結省級選舉的「凍省」，和建立「雙首長制」的取消了立法院閣揆同意權、增加倒閣權、總統可解散立法院、立法院席次增加為225席，以及取消教科文預算下限。

修憲後的一連串政局動盪，出現於8月28日國民黨十五全會閉幕，李登輝任命蕭萬長組閣。這一重要的人事案，讓人不禁回想起《明天會更好：關中傳奇》書中，所提起1989年12月2日選舉結果的那一幕（頁210-211）：

開票當晚，李（登輝）宋（楚瑜）關（一中）三人都在主席辦公室內看開票，結果出來輸了七席，尤其台北縣與彰化縣都是大縣，李登輝臉面非常沉重，關中當場表示負起輔選全責，即刻辭職，宋楚瑜也馬上說不不不，應該由他負責。過了兩天，宋楚瑜便來跟關中說，「一中兄，主席已經同意你辭職，就做到這個月月底。」再兩天，接任組工會主任的蕭萬長就來看望關中，正在辦公室裡與關中在談話時，宋楚瑜推門進來，對蕭說都為你安排好了，兩個副主任（荊鳳岡、詹春柏）也一併辭了，彷彿視關如無物。關中底下兩個副主任、三個總幹事，大概十幾個人在一週左右的時間內迅速「掃除更新」。

承上述，這段宋楚瑜與蕭萬長的人事安排淵源，和修憲後凍省所引發部分地方的民意反彈，以及受到李登輝任命蕭萬長組閣因素的影響，更加深了行政院與省府之間的微妙關係之外，衝擊政局最關鍵的還是緊接著11月29日縣市長選舉的結果，國民黨只取得6席，民進黨大幅成長至12席。國民黨已經逐漸失去以往在地方政治板塊的優勢，當然也會衝擊到國民黨未來在2000年的總統大選。

回溯這段修憲的期間，國民黨對於修訂相關條文的內容，除了黨內邀請黨籍國大代表和憲法學者等來參加研議之外，亦不斷地與當時在野的民進黨展開政黨協商。在國民黨邀請來研議的憲法學者之中，我們可以常見到謝瑞智教授的受邀參與研議修憲條文，和他經常發表在報刊雜誌的專文論述。

1993年5月，《中央月刊》登載謝瑞智〈李總統登輝先生倡導修憲的理念〉，文中提到當時李總統倡導修憲的時代背景，是在民主開放之過程中，社會大眾的觀念必然屬於多元與複雜之感性型態，其中有比國民黨更為保守者，如「國民黨保守派」，亦有力主極度開放者，如「民進黨」。在國民黨保守派勢力與民進黨反對勢力之激盪下，任何政策之提出，無論多麼高明絕妙，難免動輒得咎。

該文中亦提到，在第二屆國民大會代表選舉時，民進黨雖主張「制憲與三權憲法」，但並不為人民所認同，致使執政黨獲得高達百分之七十八的席次，是這次修憲工作能完全遵照李總統的理念來進行。李總統所堅持的修憲原則或理念就是：三民主義立國原則、共同體原則、新境界原則、法治原則、中立原則、民意原則、人和原則、漸進原則、務實原則。

早期我有幸得在台南旅北同鄉會認識，他在師大擔任教授，承蒙致贈《現代社會與法》（如附1）一書；之後他擔任第二、三屆國大代表又送我《善惡之間》、《憲法新視界》（如附2）等書，並對我多所鼓勵與期待，迄今讓我對他感念不已。

謝瑞智的博學、憲法權威和著作等身，讓我聯想起蔣經國推動本土化，邱創煥被派任中央黨部社工會主任時謝瑞智的擔任總幹事，和邱創煥擔任考試院長時謝瑞智的擔任銓敘部政務次長。1994年9月，當邱院長延攬立委關中出任銓敘部長時，謝瑞智則回學界，但仍兼修憲國代。

1997年7月，謝瑞智教授經行政院長連戰核定派任警大校長，他重視法學與通識教育；2000年8月退休。2012年10月，不幸病逝，享年78歲。（作者現任台北城市大學榮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