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齋五談46〕導讀與白話節注江日昇《臺灣外記》（十二）

（全民專欄/陳天授）1624年8月27日，芝龍的日妻翁氏正因肚子痛而昏迷中，夢見她與眾人同在岸上觀看大魚跳躍，朝懷裡直衝，驚嚇昏倒。醒來隨即生了個男孩。芝龍聽到這個消息，心中無比高興，正扶著坐在「氈踏緜」（榻榻米）上，突然聽到四處有人在叫喊：「救火！」芝龍忙著打開門去查看，看到眾人齊聚在門口，神情猶豫不決。

芝龍問：「各位！火是在哪裡起的？」眾人回答：「我們都看到是你家失火，所以來這裡救火。到這裡卻什麼也沒有，豈不是很奇怪嗎？」。芝龍說：「我家哪有起火？或許是我的妻子生產，燈火射出來。」眾人才明白翁氏正在生子，都向芝龍道賀說：「您兒子日後一定會有大出息！我們親眼看到那光亮照達天空，並不是幻覺。」芝龍道謝說不敢，眾人散去了。

顏思齊帶領眾人拜賀。顏思齊請芝龍到家裡叮嚀說：「這次準備起事，因你年輕，必須要謹慎言語，切勿隨意讓人知道。」芝龍說：「大哥不用太擔心。男人做事，自然會有主見？」顏思齊說：「如此可見賢弟這麼年輕就成熟有能力了。」

楊天生、洪陞向芝龍詢問：「最近在忙什麼？姪子應該都很乖巧。」芝龍回：「孩子還在月裡，日子還算好過。」楊天生說：「這樣就好。但是這件事在弟妹面前不能透露。」顏思齊說：「今天特意請他來家裡叮囑他，怕他年輕不夠謹慎；不過他也算老練懂得克制。」洪陞說：「這樣才是丈夫應有的作為。」

芝龍說：「事講求速度，怕耽擱太久，人多誤事。」顏思齊說：「應該會在八月之間。」楊天生說：「已經通知各位：所需索路的帆和蓆子都應該準備好，趁秋潮將船放到水上浮。所有柴米蔬菜要加倍準備好，以免日本人起疑。船上的軍器和火炮，全都仰賴洪陞和張弘兩位調度。大哥顏思齊與芝龍率領一隊在沿海接應。這些安排好工作已寫在單子上，大哥可以令人傳達這些指令，日子是訂在八月十五的早上。」顏思齊接過單子閱讀完後，將單子交給芝龍，派他祕密去傳達。芝龍隨即通知大家進行調度。

八月初四日，各船都在港邊聚集，進行整頓，靜靜等待到十五日的行動。

十三日，楊經生日，李英酒喝多了回家，告訴日妻王氏將十五日要併王國的事全都說出來。王氏說：「炮臺的兵很多，炮又大，怎麼能成功呢？」李英大笑回：「你真是傻。我們這些唐船上就有很多人，加上舊唐人不少（來往的唐人居住在當地的人稱為舊唐人），可以組成幾個隊伍，放火的就去放火，占領炮臺的就去占炮臺。幾個日本兵根本不值得在意。但你不用驚慌。」

王氏卻請她的哥哥六平到家裡來，叮囑他收拾貨物，免得臨時慌亂。六平是在日本開巨行的有心人。聽到這些話後，他心中思量：「這些人若真的行動，危害可不小，應該出面阻止。」於是便回答說：「我去收拾一下。」忙轉身去值日街，找值日的何必登。六平問道：「你知道這些唐人做的勾當嗎？」何必登則回答：「我不知道。你怎麼這樣慌忙？」六平說：「唐人結黨，計畫在明天早上焚燒殺戮並奪取這裡。」

何必登帶王六平見到楊復和翁翊皇說：「如果我知道卻不告訴你們，那就和叛國是一樣的，所以特地來報告。」楊復說：「是的，的確如此。這幾天我看到唐人在準備物品，整理器械，與往年不同。翊皇，你先回去，改天再來清算賬目，你也在外面多打聽一下。我帶他去朝見王。」

翊皇告辭回家，看到女婿芝龍抱著孩子，和他的女兒在榻榻米上玩耍。忙著說：「芝龍！不好了！你們唐人所做的勾當被告發，你快點下船逃生！」芝龍飛奔出門碰到楊天生、洪陞、張弘三個人說：「不好了！事情已經洩漏，王的士兵馬上就要來了，快去通知大家下船逃走！我去報告大哥。」便各自分頭去通知其他人。

芝龍奔向顏思齊家，正好遇到陳德等人在商議事情，急忙說：「我岳父來說王六平已經告發，事情已經敗露，王的士兵馬上就要來抓人，快點下船！」顏思齊說：「你們快去傳給大家，讓大家速速下船！」只有陳德和傅春兩人跟著芝龍、顏思齊一起手持大刀奔向海邊，看到唐人們紛紛慌忙逃竄。

正值十四日的未刻，秋潮已經漲起，各船的杉板和本處的日本小船「花葉」號都已經靠在岸邊停泊。顏思齊急忙叫大家下船，急忙搖著船舵的，起錨的，起帆的。四周的值日官見唐人騷動不安，急報有造反的情況，王隨即調派兵馬出動，命令將士們前去謹守炮臺，準備對唐船開火。

顏思齊的船正要出發，炮臺上的大炮接連開火，日本人也慌忙應對。加上潮水退潮，和微風順勢，各艘船也都轉向，順著潮流緩緩前行。雖然炮聲不斷，但所有的船都出港了。顏思齊站在船尾，看到快要到達洲仔尾，就命人放炮，打招旗來傳達命令，決定今晚暫時停泊在這裡議事。

顏思齊剛逃離危險，船卻不急著離開，而停在港外，難道不擔心日本人會來追嗎？日本因為之前侵襲浙江、福建和廣東東部的邊界，掠奪攻陷城池。總指揮胡宗憲命令大將戚繼光追捕，將敵人殲滅殆盡，剩下回來的人寥寥無幾。國王從此將所有大小船隻都去掉舵，以防不肖的日本人出海反叛。

顏思齊策劃周全，推測敵船缺少舵，難以追趕。正在灣口停泊，各船聽到炮聲，所有船隻都如同一根鞭子般停下落錨，各自搖動著杉板靠在一起。顏思齊接眾人上傳，互相安慰之後，然後說：顏思齊問：「出來一共多少艘船？」楊天生起來算了算，一共十三艘。「等各位分配工作後，聽我號炮，一起出海暫時到舟山，再繼續商量。」陳德說：「去舟山有什麼用？如果到舟山，人都散了。人一散就會孤立，難以辦事。依我看：把這十三艘船，趁這秋風，直接駛向臺灣安頓。」

楊天生說：「這話說得有理。」顏思齊說：「就麻煩陳德、張弘兩位打頭陣，白天用陞號帶領，晚上放火箭，以便觀察和跟蹤。」楊天生說：「這樣甚好，暫時先過去船上處理。」眾人互相告別。

十五日天亮，顏思齊的船中響起三聲炮響，眾人依次跟隨。經過八天八夜，才到達臺灣。隨即建立居住地，撫慰當地土著。然後整船出航掠奪，皆取得勝利，因此閩、浙沿海的人們，都知道顏思齊等人佔據臺灣橫行霸道。芝龍的父親紹祖已經過世，三弟蟒二（後來改名芝虎）和四弟芝豹、堂兄芝莞搭乘漁船來依附，因此聲勢越來越強大。（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