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齋續談88〕林 豪《東瀛紀事》節選注（六）

（全民專欄/陳天授）《東瀛紀事》（上卷）第五節〈北路防剿始末〉，林 豪記述戴潮春起事，對於居住從今台中到基隆的新竹地區人民的生命財產問題，以及清政府在面臨這些攸關治安議題的時候，是採取怎樣的作為？（參閱拙作《紀事下茄苳堡：台南府城歷史情懷》〈戴潮春、吳志高事件與下茄苳堡〉，照片如附）。林 豪指出：

同治元年（1862年）2月，總辦臺北〔今台中到基隆之間〕團練鹽運使銜浙江補用道林占梅（雪村，竹塹人）設保安總局於淡水廳治。先是林占梅偵查出戴潮春秘密結會，知道這事情一定會發生，於是傳集紳商，設局團練，為先事預防計，同知秋曰覲認為只要官府彈壓即可，不必如此勞師動眾。等到秋曰覲奉令南下，林占梅遂出錢準備器械，積鉛藥，修城濠，募勇士，以生員鄭秉經、貢生陳緝熙、職員翁林萃等人負責這些事，聯絡鄉民，訓練鄉勇。遣派勇首蔡宇來總領練練鄉勇，防守城外要害，以備非常。剛安排部署妥當，就傳來戴軍啟示的消息。

當時奸民多與戴軍勾結，情勢隨時發。城內外居民搬徙不定，各紳商都請聚財來賄絡戴軍，以延緩戴軍的進來，或請出城避開戴軍。林占梅說：「淡水在戴軍的勢力範圍，行賄絡後怎能保證戴軍一定不會來？不如將所賄絡的錢拿來當戰備的費用。我們能去的地方，戴軍也是能去，這樣能走到哪裡去呢？現在我與各位約定：我願提供所有錢財來做為軍餉，共同圖謀殲滅戴軍，如幸運獲得成功，論功行賞全部歸各位所有；倘若戴軍圍城，我將死守，不能守，我則以死殉！假若今日是層級高的戴軍來而賄絡，明日高層級的元帥千歲也陸續來，仍加倍索賄。然而，這時內地〔指清時期的大陸〕派來支援的官士兵剛好來到，復興師問罪賄絡戴軍的人，此時搞得家破身亡，死為不忠、不孝之鬼，為什麼會採取這種計謀啊！」眾皆曰：「是」。

於是共推候補通判張世英暫且代理淡水同知，遣派竹塹〔今新竹〕巡檢到城裡找秋曰覲家屬索取印信，以授給張世英，並且快信稟告徐撫軍〔宗幹〕請示進止。遂率眾至城隍廟，誓同心抗拒戴軍。每日親率精勇，彈壓城廂內外，抓拿奸細，禁遷徙，止搶掠，以安地方。遂遣兵克復大甲土城，使張世英進軍駐紮翁仔社。自率親勇巡視淡南〔指今新竹以南到台中大甲之間〕，以為聲援。不久奉福建巡撫徐宗幹命令，同意藩司〔布政使〕頒給總辦臺北軍務的印章，通令沿海文武，一體遵行。

當時北門外蘇、黃二姓械闘，人心情緒浮動，林占梅帶鄉勇彈壓，活抓了帶頭的人，尤其那些為非作亂的分子，就移送官府重重的懲罰，械闘乃解。……4月，淡水新莊街有奸民楊貢準備計謀作亂，艋舺縣丞郭志煒抓到楊貢把他給殺了。以候補道區天民督辦北路軍務，飭令就地捐輸為軍費。淡水舉人陳維英倡議捐款千金，與紳士鄭如梁等集資接濟。區天民遣派候補遊擊陳捷元帶著鄉勇四百名赴前線協助剿滅戴軍，而區天民駐紮竹塹負責督導。

同治2年（1863年）春，鄉勇首領蔡宇克復牛罵頭（今清水）、梧棲等駐地。梧棲海口為戴軍接濟洋煙鉛藥之所，而泉人何守為股首，潛通聲息，故城外泉莊皆遭殘毀，惟梧棲港、牛罵頭生意獲利數倍。林占梅以梧棲一處尤為平定戴軍的險要地方，於是多方使用金錢徵求內應，招該地商家楊至器隨從官軍抗拒戴軍。

2月4日，蔡宇進攻梧棲街，戴軍的鎮港將軍陳在屯街尾拒戰，擊走之。6日，在糾眾來爭，蔡宇、楊至器當先奮擊，紳士楊清珠從間道夾攻，大破之。蔡宇於是以降將林尚為鄉〔嚮〕導，進屯三塊厝山腳莊〔今台中市龍井區一帶〕。當時通判張世英駐紮翁仔社，亦乘勝南下，首尾相應，致使戴軍勢力逐漸衰微了。

林豪評論指出：按平定戴潮春之亂，戰績並沒有特別值得讚賞的地方。因為戴軍都只是如地下老鼠和城牆角落狐狸的腦力，與軍紀渙散的烏合群眾，胡亂作戲了三年，只能拿來作為一笑。若得近來的強勁軍旅，如楚勇千餘，迅掃一月，平息戴軍的亂事又何困難？雖然，制敵的方法，在好謀不在好戰，行軍之要，有勝將必無勝兵；是以貴勇而賤謀者，君子無不贊同。如彰化一役，林占梅處心積慮，籌備多時，而收功一旦；或許好謀而成，而不同於輕率派兵出戰。而且，加上這其中義民烈士，草莽效忠，查考以前的歷史記載，實未多見；這是把這事情的始末記錄下來，等以後撰寫地方志的人可以選擇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