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齋續談89〕林 豪《東瀛紀事》節選注（七）

（全民專欄/陳天授）《東瀛紀事》（上卷）第六節〈大甲城守〉，林 豪記述戴潮春起事，對於保護大甲地區人民的生命財產問題，為什麼比起嘉義來在防守上有五大困難，官府如何運用竹塹總局林占梅派遣鄉勇的來達成抗拒戴軍侵犯？林 豪指出：

同治元年（1862年）3月，大甲人王和尚聞秋曰覲失利，於是日假藉戴軍的命令，與陳再添、莊柳竄入大甲，住在支持戴軍民眾王九螺的家裡，勒索指派商家，誘脅良民，計畫攻打竹塹。守備洪先達、巡檢吳良全都遁逃。其等人的身分地位相當，於是請戴軍派遣一頭目來領導。戴軍派遣蔣馬泉至大甲，百姓皆具香案迎接，而戴軍的部眾隨後爭相奪取桌上食物。王、陳大姓倚賴戴軍聲勢欺壓良民，民皆厭苦之，陰謀拒賊，但懼怕王九螺的協助戴軍，相互觀望不敢發動。當時屢次傳來官軍即將來到，王和尚藉著大安溪水險絕，必難飛越渡溪。蔣馬泉信之，不規劃防守的動作，有天收到民間詞訟，仍升堂作判決。

5月，竹塹總局林占梅遣勇首蔡宇帶勇四百名，同歲貢生陳緝熙赴大甲。時值端午，東門小姓欲開城門通貿易，王、陳大姓持不可，相攻殺。剛好練勇突然來到，合力擊退作亂的群眾，遂收復大甲。陳緝熙以王和尚、陳再添都是平日熟悉的人，可以招之即來。但王和尚察覺官軍人數不多，並不聽從。……13日，代理淡水同知張世英率千總曾捷步、把總周長桂、林盛、武生賴志達、義首〔指在民變中親附官方的民眾首領〕羅冠英、林傳生赴大甲。是日，練勇出城拒戰，擒斬股匪戴瑞必，賊大肆淫掠，各莊望風而靡，惟大安莊〔今台中市大安區〕黃教率宗族拒之，賊稍歛跡。時軍餉浩繁，總理林愿設撫安局辦理經費，而竹塹總局仍不時接濟。援軍出城擊走戴軍。

11月10日，戴軍復犯大甲。……17日，竹塹林占梅派千總曾捷步帶兵勇鉛藥至大甲。18日，戴軍分三路圍城。……12月1日，鄭榮帶兵五百，攻松仔腳的戴營……自是日日血戰。幸番勇同心防守，巡警嚴密，眾皆倚之。……11日，竹塹總局派勇運赴鉛藥，至中途遇戴軍，擊退之。……13日，羅冠英、廖廷鳳、廖江峰帶生番鄉勇千餘名，一路由大甲溪，一路由六分崎，繞大甲東以援大甲。……14日，大霧，莊丁列陣於城外，冠英合隊進剿，追戴軍至南埔，擊斃戴軍無算，西南近溪賊營一律肅清。廖江峰打敗戴軍於溪州，毀其老營。於是三保義首吳送、船頭埔李清芬、大安李求各帶莊丁，四出搜索戴軍，戴軍全數遁逃過溪，大甲圍解。

戴軍逃遁已無復北意，而戴軍丞相莊天賜議先取大甲，次陷嘉義，二城既得，然後長驅侵犯郡城，戇虎晟〔林日成〕從之。同治二年（1863年）正月，復聚合其精銳，北犯大甲。8日，淡水同知鄭元杰在大甲聽到戴軍要來攻打的消息，趁著夜晚逃回淡水廳治。13日，候補同知王楨率義首林盛、陳瓶至磁磘莊〔今台中市外埔區〕，戇虎晟〔林日成〕糾眾趕到，王楨奪路先脫，戴軍燒燬民居，煙焰蔽天，戇虎晟〔林日成〕據磁磘莊〔臺中市外埔區〕，穿黃馬褂〔清朝官服〕，張黃羅蓋〔指車子頂棚上張著的黃色傘蓋〕，督眾填平水道。連日分股攻城。……18日，戇虎晟〔林日成〕登鐵砧山……進犯社尾莊，兵勇力拒之，戇虎晟〔林日成〕竄回其老家四塊厝〔栜東下堡〕，不敢再進窺大甲了。（參閱：伊能嘉矩《臺灣文化志》（上卷），國史館台灣文獻館，照片如附）

林豪評論指出：嘉義、大甲，為南北扼要之區。嘉義不守，則戴軍可以長驅進犯郡垣。大甲不守，則往北一帶皆為戴軍所有。是兩地安危，都與全台灣的利害有關。但大甲部屬兵力之強同於嘉義，而防守的困難有比這嚴重的嗎？嘉義城堅而峻，大甲城低而狹，僅一土堡而已；一難也。嘉義民多而眾協，大甲居民稀少，且大姓多與戴軍互通，人心不一；二難也。嘉義民多殷實，抽稅以為餉，抽市人以為兵，已堪禦敵，而大甲土城中，家少千金之產，民少隔宿之糧，經費容易缺乏；三難也。嘉義城中隨在有井可汲，而大甲地本堅硬貧瘠，數十丈無水，居民皆汲溪水為炊，水源一斷，則民心自亂；四難也。嘉義戍兵千計，多內地上游之人，若城一破，無處逃匿，不得不同心固守，而大甲汛兵不過百餘，臨時所顧之勇，費多而難恃；五難也。

嗟乎！嘉義本是諸羅舊城，之前城民協助官軍平定林爽文事變（1786-1788）的忠義表現，乾隆皇帝賜名「嘉義」。而臺灣自1784年設台灣府至今，奸民屢次蠢動，淡水一隅，惟有率眾固守，每全城以待援軍，無敢為禍首者。而此次大甲翁仔社等軍，既已百計嚴防，不遺餘力，最後還是依賴竹塹〔今新竹〕總局林占梅的這支鄉勇，越境進剿，用兵不到十天的很快就收復大甲土堡，功亦偉矣；乃未受到朝廷的褒獎，難道還在等待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