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齋續談90〕林 豪《東瀛紀事》節選注（八）

（全民專欄/陳天授）《東瀛紀事》（上卷）第七節〈嘉義城守〉，林 豪記述戴潮春起事，危害嘉義地區的社會治安問題。（參閱拙作《臺南府城文化記述》〈店仔口吳志高與白水溪教案事件〉，照片如附）。林 豪指出：

同治元年（1862年）3月，總兵林向榮聞變，遣安平協副將王國忠（嘉義人）、遊擊顏常春（福建龍溪人）赴嘉義。常春帶番勇百餘名，至柳仔林〔今嘉義縣水上鄉柳鄉村〕，遇戴軍股首黃豬羔伏中途邀截，且戰且行，28日，達嘉義城，與國忠所帶水師五十名，倉卒備城守。日暮，黃豬羔糾黨攻城，冐死攀城牆上的齒狀矮牆，守者擲以瓦石，不動，燃火藥擲之，始驚潰。兵勇開門逐黃豬羔軍，黃豬羔軍乘勢搶掠而逃遁。先是百姓誤傳黃豬羔軍不害良民，及見黃豬羔軍肆焚掠，乃大懼戒嚴。

4月，黃豬羔復糾埤堵〔今嘉義市湖內里〕羅豬羔、湖仔內〔今嘉義市湖內里〕羅昌、柳仔林黃萬基、黃大戇等戴軍，引戴彩龍（即戴雲從）、陳弄、嚴辦等來犯。三莊〔指柳仔林、埤堵、湖仔內〕為附縣要隘〔要塞〕，臺灣每滋事，嘉義必遭圍困者，皆由三莊附從戴軍，南北聲息不通故也。於是紳士王朝輔、陳熙年等同至城隍廟〔位今嘉義市東區〕，誓同心抗拒戴軍。時戴軍鋒甚熾，城中餉饋斷絕，殷戶許山（名安邦）傾家貲以給軍，復編籍城中貧民，每日按給錢米，始終不懈。

4月7日，掛印總兵林向榮統兵三千發郡城，以都司陳寶三為總帶，同知寗長敬辦理糧臺。9日，軍次枋埤〔今臺南市後壁區崁頂里〕，立五大營相犄角；賊據南靖厝〔今嘉義縣水上鄉〕、後寮仔〔今臺南市後壁區〕相持，以八掌溪為界。戴彩龍糾陳弄、嚴辦、黃豬羔、賴阿矮、王新婦、黃房、黃山虎等，悉眾數萬來犯。時霖雨溪漲，餉項俱屯鹽水港。28日，戴軍據白沙墩〔今臺南市後壁區新嘉里〕，斷我糧道。翌日，官兵出營逐之。義首林有才火藥垂罄，向澎湖兵借用不許。已而戴軍由後包抄，澎軍腹背受敵，守備蔡守邦、署把總李連陞、外委周得榮被迫落水死。自是青寮〔今臺南市後壁區〕、後壁寮〔今臺南市後壁區〕皆附從戴軍，而糧道為所斷矣。戴軍輕視官軍，有溪〔八掌溪〕南戴軍頭目執旗當先，二賊以藤牌鳥槍翼之，直犯林有才營。林有才戒營中伏不動，待其迫近，忽砲響一聲，三賊具中砲倒地，餘賊皆奪氣，諸軍乘之。忽大雨，乃罷。

5月，兵備道洪毓琛派千總龔朝俊帶屯番五百名、從九品陸晉帶勇二百名護餉來援。陸晉令鄉勇分帶餉銀於身上，眾盡生有異心。5日，至安溪寮〔今臺南市後壁區頂安里、長安里、福安里〕，遇戴軍突襲，陸晉為其下所殺。龔朝俊且戰且行，聚眾紮營於安溪寮。7日，戴軍乘勝攻大營，官軍大潰，軍裝盡失，澎湖把總周允魁戰死。龔朝俊分軍應援，遇林鎮〔向榮〕於荒野，僅有二卒，乃相與退守安溪寮。9日，移駐鹽水港，收合潰眾。洪毓琛趕造軍械，源源接濟。林向榮堂弟千總林向日在廈門原籍募親兵五百名到臺，兵勢復振。於是股首柳仔林黃豬羔、店仔口〔今臺南市白河區〕吳牆〔吳志高〕俱請降。時嘉義被圍日久，林向榮選精銳八百名，以林有才、王飛琥為前鋒，分遣署守備龔朝俊、把總寗長泰、外委柯必從、勇首李志揚、李成龍、屯番把總段得壽、屯番外委劉尊賢等分道赴援。

6月8日、轉戰至嘉義城下，擊破戴軍，陣擒戴軍股首王新婦、黃房等，戴軍營皆潰，嘉義圍解。林向榮駐師嘉義，欲就地捐派，聲息傳到台南府城。7月，洪毓琛催促林向榮進軍斗六門，林向榮不得已率副將王國忠等深入戴軍陣地，為戴軍所圍。9月，斗六不守。洪毓琛派遣候補未入流姚潼招募六堆一帶客籍鄉勇五百名，添調屯丁五百名馳赴嘉義，與署知縣白鸞卿、參將湯得陞合力守禦。時戴軍議謀攻打嘉義，戴軍軍師劉仔屘對戴潮春說：「斗六既陷，各處破膽，若率領大軍威勝南下，台南郡城必望風瓦解。郡城既得，嘉義城不攻自破。今以全力攻這一小城，嘉義城堅而眾協，急切未易下也。」戴潮春不聽。

於是戴軍投降的黃豬羔復叛，糾陳弄、嚴辦、呂仔梓、廖有譽、廖談、洪花等復圍嘉義。北路戴軍何守、陳鮄皆率眾助攻，毀拆民居，環築土圍，數十步立一砲臺，高與城樓等，以瞰城中虛實。嚴辦、廖談、洪花等妻妾皆立陣前督戰。城內紳士王朝輔、歲貢陳熙年、總理蔡鵬飛等設「聯義局」，抽市釐，派民兵，輪流守城，無日不戰，至明（同治2年（1863）2月，等吳鴻源提督率軍來援，始解，被圍困又過了六個月了。

10月21日，嚴辦糾集向朝江（又名向趣，即劫殺陸晉者）、貓順等攻鹽水港，義首李丙寅、李志鏞拒之，附近之麻豆莊義首李成龍、李朝魁、查畝營舉人劉達元亦遣勇助戰。向朝江中鐵鈀，順破腹，俱死。擒斬戴軍張有成等六名。戴軍死傷甚多。時戴軍陳弄、黃丕建屢攻塗庫〔今雲林縣土庫鎮〕，為陳澄清所敗。自是不敢再進窺府城，擔心被鹽水港與土庫兩地的戴軍截斷後路。12月，署水師提督樸勇巴圖魯吳鴻源統兵三千抵郡城。

同治2年（1863年）正月10日，吳鴻源進軍鹽水港，號令嚴肅。洪毓琛飭令鎮中遊擊洪金陞、左營遊擊葉得茂選兵四百名，同知張啟煃、鹽大使秦恩培募勇一千為前導。時鹿仔草〔今嘉義縣鹿草鄉〕陳姓人士向軍中隨員陳策明納款，願為鄉導，陳策明信之。15日夜晚，率州同銜施廷仁、守備徐榮生帶兵千餘，由鹿仔草逕進，以葉得茂為前鋒。路過梅影厝〔今嘉義縣太保市〕，而埔心〔今嘉義縣太保市梅埔里〕、南靖厝後寮〔今嘉義縣水上鄉〕的戴軍由後包抄，大崙、二重溝〔今嘉義縣水上鄉大崙村〕的戴軍紛紛起來響應。葉得茂與千總林茂生（金門人）陷陣戰死。把總吳禎祥與徐榮生據險橫擊，歛軍徐退。時將士多染疾疫，總理柯得安認為台灣道孔昭慈、台灣鎮林向榮的兩次敗亡，死難者眾，請設祭以慰忠魂，從之。遂擇日於校場致祭，吳鴻源親自前來哀悼祭奠，哀動三軍。於是沿途捕斬戴黨，派海壇遊擊吳邦基、金門遊擊李懋德（俱同安人）扼守後壁寮。

2月12日，攻破上樹頭〔今嘉義縣水上鄉三鎮村〕村莊，進攻馬稠仔後〔今嘉義縣鹿草鄉豐稠村〕村莊，殺戴軍八十餘。吳鴻源移軍下加冬〔今臺南市後壁區嘉苳里〕，密飭吳邦基就軍中虛立旗幟為疑兵，遣洪金陞分駐白沙墩，通判楊興邦、張啟煃前至永堀頭，以壯犄角。令店仔口降將吳志高（即吳仔牆）為鄉導，親統遊擊周逢時、守備蘇吉良諸軍進發。令金廈精兵攻後寮仔，毀之，逮捕戴軍先鋒十八名。是時戴黨王祿拔、臭頭缽據守馬稠後莊，與官軍相持，遏其救城之路，飛書赴陳弄告急。有擔任林向榮文書的陳吉生（嘉義大腳殿人），被陳弄所抓，掌其書記，至是暗中囑咐降兵蔡某詐報彰化已失，陳弄大懼，欲遁。乃分其黨援王祿拔，而指使陳吉生覆信，令王祿拔堅守，約三更救兵必至。陳吉生私改云：「彰化已失，令各營三更盡撤」。戴軍接信，皆狼狽撤回。是夜，提督吳鴻源督吳志高諸軍由店仔口直抵城下，城中開門夾擊，戴軍縱火遁去。戴潮春的叔叔戴老見率降番二百餘名接戰，番勇見戴軍聲勢已潰敗，抓了戴老見來歸，誅之，圍乃解。

自上年九月戴以全力圍困嘉義，許山家貲既匱，繼以所蓄桂圓按口分給，民多掘草根煮敗革為食，許山之媳何氏出私財散給，繼買仙草乾熬凍以濟軍，得延數日殘喘。若吳鴻源不及時帥軍前來，則嘉義城已難守了，許山素患足疾，至是疾病痊癒，人以為忠義之報。陳弄既歸，知為陳吉生所欺騙，……時吳鴻源帥諸將，以蘇吉良、徐榮生為冠軍。蘇吉良先後三百餘戰，連破劉厝莊〔嘉義市劉厝里〕……5月，剿嚴辦於新港，破走之，進剿大崙，呂仔梓乞降。罷水帥提督樸勇巴圖魯吳鴻源，以曾元福代之。

林豪評論指出：余嘗騎馬過諸羅城下，父老用手為我指出當年戴軍攻城屯兵紮營的地方，以及百姓所以守禦者，舊壘存焉，未嘗不肅然起敬，而嘆我國家德澤之入人者遠矣！自臺灣闢地，至今垂二百年，其間謀劃起事之徒，隨時在暗中發動，而嘉義處臺灣縣〔今台南市〕、彰化縣〔今彰化、台中、南投〕之中，每先受其害。其民之血戰死守，……抑何其壯也！……然後感嘆朝廷以一個「義」字褒獎，所以維繫民心、鼓勵風節者，意至深遠也。夫以戴潮春、林日成很快就被消滅的來比較嘉義縣城人的受到如此榮褒，順逆之間就已經非常清楚了，好好一個人而戴潮春、林日成為什麼卻喜歡去作逆賊的危害社會治安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