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齋續談95〕林 豪《東瀛紀事》節選注（十一）

（全民專欄/陳天授）林 豪《東瀛紀事》（下卷）包括：官軍收復彰化縣始末、塗庫拒賊始末、翁仔社屯軍始末、逆首戴潮春伏誅、戇虎晟伏誅、餘匪、災祥、叢談（上）、叢談（下）等九節。

第一節〈官軍收復彰化縣始末〉節選注如下：

同治二年（1863年）10月，新任台澎兵備道丁曰健以兵抵竹塹（今新竹市）。先是在籍道員林占梅奉令辦理團練，起兵抗拒戴潮春軍，既收復大甲、梧棲港等處，杜絕了戴軍的接濟後援，商議帶兵計畫收復彰化，被嫉妒者〔可能是新竹鄭用錫家族〕所阻。

是時官軍與戴軍相峙日久，各困乏不互相下。然而巡撫徐宗幹仍令催林占梅進兵，林占梅深入分析的陳述概略指出：「賊本烏合之眾，死踞孤城，其勢難久。我軍前後進剿，非不能戰，乃迄久未克者，誠以諸軍皆由鹿港進兵，戴軍已備悉虛實故也。若得省垣遣一大員由淡水登岸，沿途招兵選勇，以壯聲勢，然後某統練勇千，同時南下，一路剿撫並行，戴軍聞風膽落，將不戰自下矣。兵有先聲而後實者，此也」。徐宗幹贊成。而兵備道洪毓琛臨終遺摺亦請另遣大員，到台灣來以平定戴軍。

徐宗幹隨會同太子少保閩浙總督左宗棠奏請以丁曰健授台澎兵備道，主事周懋琦參謀軍事，督副將關鎮國等軍，由淡水南下，等到克復彰化，才赴郡接任。丁道前為嘉義令，歷淡水同知，有威望；集其故吏門生，整合舊時的部隊，選兵勇三千餘名。遂抵竹塹廳治，與林占梅約定在預定的日期進兵。

8日，丁曰健進軍駐紮牛罵頭（今台中市清水區），張世英、陳捷元、王楨、鄭榮諸軍皆會，紳士蔡懷斌、蔡鴻猷、楊清珠皆以鄉勇從攻福州厝（今台中市龍井區麗水里）、水返厝，拔之。16日，林占梅率紳士翁林萃、陳尚惠等督勇首林忠藝、林南山、鄭義諸軍三千，進扼山腳莊（今台中市龍井區山腳里），幟上書「保順安良」四字，謂歸順者保全之，良善者安撫之，一路號令嚴肅，道傍耕夫荷鋤而觀，皆謂此行必能平定戴軍了。

以茄投（今台中是龍井區）為彰化城鎻鑰，而山腳為茄投咽喉，故暗通山腳人林山、林尚兄弟為鄉導，使招其附近村莊納款，散給白布條，蓋戳記為號。密約：衣襟間有白布者皆良民，官軍不得擅殺。莊民被脅者爭向軍營支領，並運巨砲數尊，沿途演放，聲震山谷。戴軍大懼，歸順者愈眾。

時陳鮄踞茄投，趙憨踞大肚溪，何守踞水師寮（今龍井區龍崗里），未下。而茄投一帶背山倚海，地勢如長蛇，戴軍據守尤力。27日，占梅率諸軍分道並進，戴軍退入砲樓。官軍冒雨環攻之，擒拿蓄髮的戴軍數人。其良民被脅者，林占梅命人為之剃髮，賞給旅費遣之去。轉相傳布，遠近皆傾心焉。

於是何守由林尚乞降，水師寮、何厝莊（今台中市梧棲區大庄里）皆豎官軍旗號，而茄投各莊總理亦相率納款。遂分兵攻大肚。是時戴軍聲勢尚熾，各軍至中途不敢進，惟林忠藝以所部越茄投而南，轉戰至大肚溪，招戴軍陳番嬰來降。陳番嬰心意未決，林忠藝馳入其壁，諭以利害，拔掉戴軍紅旗，豎官軍白旗。陳鮄大懼，打破牆壁逃走。林忠藝與陳番嬰縱兵邀擊，擒鮄愛妾蔡美娘，奪偽印、偽令、器械甚多，以兵少不敢窮追。乘勢擊趙憨，走之。

11月，林占梅縱降將林大用入城，約為內應，遂進軍彰化北門。羅冠英掃清涑東一路相應。時戇虎晟竄匿四塊厝，戴潮春久處斗六門，以江有仁、陳梓生、鄭豬母、盧江、劉安輩守城。戴軍見勢不支，皆有降意，唯江有仁持不可。

3日，林占梅前鋒林忠藝、林尚等攻入彰化北門，生擒戴軍軍師江有仁、黃旭日、都督鄭豬母、先鋒王城等，誅之。陳鮄、陳梓生、陳在、劉安、趙憨、盧江、陳狗母等人，皆開東門遁。……丁曰健旋往鹿港，留占梅一軍暫駐彰化城中，以防不測。……12月，總辦台北軍務浙江補用道林占梅整軍返回竹塹。

同治三年（1864年）3月，石榴班（今雲林縣斗六鎮）降將張三顯復糾陳鮄、陳在、陳梓生、陳狗母、趙憨、洪叢、葉清、葉中、王春等謀作亂，彰化城外市仔尾街（今彰化市開元里）及東北一帶餘黨俱應之，皆執青旗為號。先是張三顯執送戴潮春，自以功大賞薄，頗懷不滿，遂謀不軌。（參閱拙作《台灣政治經濟思想史論叢（卷一）：資本主義與市場篇》〈台灣方志文獻的治安記述〉，照片如附）

27日，戴軍千餘攻城，勢甚猖獗。知縣凌定國乘城堵禦，幾不支。義首林大用聞變來援，戴軍退踞市仔尾搶掠。時提督林文察諸軍攻小埔心（今彰化縣埤頭鄉）未下，皆回軍堵禦。幸西南一帶泉莊及鹿港義民相率赴援，戴軍乃潰散。張三顯為其族人所執，伏誅，彰化平。詔加台灣道丁曰健二品頂戴，在籍道員林占梅賞加布政使銜，其餘將士升官各有差別。

林豪評論指出：戴潮春之亂，其出死力與戴軍相拒者，惟泉屬紳民為多。蓋台灣漳泉民各分氣類，積習已久。戴軍若得志，必修舊怨於泉，故泉人終不樂為用。是以葉虎鞭、林大用、何守、林尚皆泉人也，四人來歸，而戴軍已毀壞其藩籬，除去其輔佐的勢力，而無能為矣。雖然，葉虎鞭降於鹿港，僅足以佐守鹿港，何守、林尚降於淡水，遂用為在前方開路的人，以收復彰化，則運用之妙，又存乎其人的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