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閱讀余英時筆記6〕陳致訪談《我走過的路：余英時訪談錄》

（全民專欄/陳天授）2012年，聯經出版《我走過的路：余英時訪談錄》（照片如附），是本陳致訪談余英時的求學、治學經過。全書分成：余英時親撰「我走過的路」；陳致訪談「直入塔中 上尋相輪」、「宗教、哲學、國學與東西方知識系統」、「治學門徑與東西方學術」、「為了文化與社會的重建（劉夢溪訪談）」；陳致寫的「後記」；車行健整理「余英時教授著作目錄」等四大部分。

書的第一大部分是余英時寫〈我走過的路〉一文，該文最初發表於1995年《關西大學中國文學會紀要》。主要從他童年的記憶開始，一直講到讀完研究所為止。大致分成三個階段：1937-1946年，鄉村生活；1946-1955年，大變動中的流浪；1955-1962年，美國學院中的進修。

首先，余英時在「我變成了一個鄉下孩子」中提到，他從七八歲到十二三歲時，曾在家鄉的河邊和山上度過無數的下午和黃昏。有時候躺在濃綠覆罩下的後山草地之上，聽鳥語蟬鳴，渾然忘我，和天地萬物打成一片。這大概便是古人所說的「天人合一」的一種境界吧！

余英時寫到鄉居的另一種教育可以稱之為社會教育，談到現代社會家形容都市生活是「孤獨的人群」（lonely crowd），其實古代的都市又何嘗不然？余英時引蘇東坡詩「萬人如海一身藏」，正是說在都市的人海之中，每一個人都是孤獨的。

蘇東坡的〈病中聞子由得告不赴商州〉詩：病中聞汝免來商，旅雁何時更著行。遠別不知官爵好，思歸苦覺歲年長。著書多暇真良計，從宦無功謾去鄉。惟有王城最堪隱，萬人如海一身藏。」

余英時在書中的記述他少年鄉居的記憶，和引蘇東坡詩的「萬人如海一身藏」的孤獨生活。真能道出我有幸在與他同年紀時期的台南府城下茄苳堡鄉居記憶，和當今我在台北蟾蜍山居的閱讀書寫生活。

其次，余英時在「大變動中的流浪」提到，1946年，他先到南京，再經過北平，然後去了瀋陽。1947年考取東北中正大學歷史系，治學道路也就此決定了。大一上學期就遇到瀋陽陷入共軍包圍之中，他們一家人回到北平。1948年11月，流亡到上海。1949年秋天，考進北平燕京大學歷史系。1950年元月，到香港探望父母，進入新亞書院，跟隨老師錢穆做學問。

最後，余英時在「美國的進修」提到，1955年到了哈佛大學，有機會和有系統地讀西方書籍。從1955年秋季到1962年1月，一共有六年半的時間在哈佛大學安心讀書，並接受楊聯陞（蓮生）教授的指導。余英時特別提到他以往（1937-1955）的自由散漫、隨興所至的讀書作風，縱然能博覽群書，終免不了氾濫無歸的大毛病。因為，楊先生特別富於批評的能力，又以考證謹嚴著稱於世，這和錢穆先生的氣魄宏大和擅長總合不同。余英時受益於這是兩種相反而又相成的學者典型。

書的第二大部分是陳致與劉夢溪的分別訪談余英時。首先，陳致訪談的「直入塔中 上尋相輪」，分述：〈克魯格獎〉，〈政治、黨爭與宋明理學〉，〈清代考據學：內在理路與外部歷史條件〉，〈最後一位風雅之士：錢鍾書先生〉、〈以通馭專，由博返約：錢賓四先生〉，〈國學與現代學術〉，〈學問與性情，考據與義理〉，〈「直入塔中與「史無定法」」，〈「哲學的突破」與巫的傳統〉，〈「內向超越」〉，〈胡適的學位與自由之精神〉，〈民族主義與共産主義〉，〈人文邊緣化與社會擔當〉，〈西方漢學與中國學〉等14篇。

其次，陳致訪談「宗教、哲學、國學與東西方知識系統」，分述：〈儒家思想的宗教性與東西方學術分類〉，〈國學、「國學者」與《國學季刊》〉，〈哲學與思想：東西方知識系統〉，〈哲學與抽象的問題〉，〈文化熱與政治運動〉，〈知識人：專業與業餘〉等6篇。

第三，陳致訪談「治學門徑與東西方學術」，分述：〈哈佛讀書經驗〉，〈早歲啓蒙與文史基礎〉，〈先立其大，則小者不能奪〉，〈洪煨蓮（業）與楊聯陞〉，〈俞平伯與錢鍾書〉，〈學術與愛國主義〉，〈取法乎上〉，〈西方漢學與疑古問題〉等8篇。

最後，劉夢溪訪談「為了文化與社會的重建」，分述：〈關於錢穆與新儒家〉，〈學術不允許有特權〉，〈學術紀律不能違反〉，〈「天人合一」的局限〉，〈怎樣看「文化中國」的「三個意義世界」〉，〈學術立足和知識分子的文化承擔〉，〈「經世致用」的負面影響〉，〈中國學術的道德傳統和知性傳統〉，〈中國傳統社會的「公領域」和「私領域」〉，〈中國歷史上的商人地位和商人精神〉，〈如何看待歷史上的清朝〉，〈東西方史學觀念和研究方法的異同〉，〈最要不得的是影射史學〉，〈文化的問題在社會〉，〈社會的問題在民間〉等15篇。

書的第三大部分是陳致寫的「後記」，談到他第一次見到「余英時」的名字，和談到他前前後後，與余英時就訪談的事，通話不知多少次，承余英時不憚其煩，一再接受他的訪問，又仔細認真地改定文稿。

書的第四大部分是車行健整理的「余英時教授著作目錄」，分：一、中文之部，A. 專書有71本，B.單篇論著有492篇，C.訪談錄、對談錄有39篇；二、外文之部，A.Books 有10本，B. Articles有43篇；C.日文文獻有11篇。余英時的著作盡收眼裡，是研究余英時學術思想最佳參考書目的工具書。

2012年，聯經出版陳致訪談《我走過的路：余英時訪談錄》，現在市面上有增訂新版。有志於學術研究的讀者，這書提供了一代學人余英時先生的寶貴治學經驗，很值得我們詳加閱讀的一本優質讀物，和兼有治學功用的一部工具書。（作者現任台北城市大學榮譽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