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齋四談47〕解讀與摘錄注藍鼎元《平臺紀略》（四）

（全民專欄/陳天授）官兵既敗，臺協水師中營遊擊張彥賢、右營遊擊王鼎、守備萬奏平、凌進、楊進、千把總朱明、劉清、鄭耀等率兵千餘人，戰船四十餘號，聯舟官揚航，逃出澎湖。鎮標左營遊擊孫文元奔至鹿耳門，赴海死。右營遊擊周應龍、中營把總王丑靠著依附商船逃回內地，直走泉州。

把總李碩、陳福、尹成、道標守備王國祥、千總許自重都已逃到澎湖。臺廈道梁文煊、知府王珍、同知王禮、臺灣知縣吳觀域、縣丞馮迪、典史王定國、諸羅知縣朱夔、典史張青遠，皆一時相率登船，擔心港內商漁艇艦為朱一貴部眾所強占，全部將其驅逐出鹿耳門，齊赴澎湖。

粵民高永壽在笨港（今北港）以買賣為生，有病者於破廟餓且死，永壽活之。一日至南路，遇前所活人，欷歔感泣，引之深山中，設酒殽相待，賊也。與見朱一貴，刀鎗森列，言倡亂謀甚悉，邀請高永壽加入，高永壽假裝接受，乘機逃回，到南路營報告有變亂情事；不被相信。至府，再報告之鎮道；鎮道以為狂疾，會審嚴刑，坐妖言惑眾，將論殺，從寬責逐過海，遞回原藉。

5月1日，杜君英、朱一貴率部眾攻破臺灣府城（今臺南市中西區）。杜君英先入住總兵官署。朱一貴繼入居臺廈道署。同開府庫，分掠金銀。復開紅毛樓。樓故紅彝（指荷蘭人）所築，舊名赤嵌城，荷蘭長官居住的地方。明鄭成功東寧王國以貯火藥軍器。四十年來，沒有人打開過。朱一貴部眾懷疑是藏有金銀的地窖，所以打開它，得大小砲位、刀鎗、硝磺、鉎鐵、鉛彈如山。擁立朱一貴為「中興王」。戴上優等材料製成的王冠、黃袍、玉帶。部眾集體擁立朱一貴坐上堂高呼萬歲，號「永和」。

北路奸民賴池、張岳、鄭惟晃、賴元改、萬和尚、林泰、蕭春等，亦於月初，豎旗聚眾。越三日，環攻諸羅縣（今嘉義）。北路營參將羅萬倉、千總陳徽、把總鄭高、葉旺，分門迎敵。羅萬倉負責阻擋其南，出死力拒戰，兵單無援，賊陳碧以竹竿鎗抽戮其喉頭，張岳、賴元改揮刀殺之。羅萬倉的姨太蔣氏得知羅萬倉兵敗自殺而死。陳徽、鄭高逃遁山區，集鄉民自保。賴池、張岳、鄭惟晃、賴元改等人將羅萬倉首級攜帶到府城，獻給朱一貴請功。

朱一貴見全臺都已經攻陷，揚揚得意，以為莫已誅也。遂倣俳優，登高臺，鳴鐘伐鼓，呵唱拜跪，大封群賊。以王玉全為國師；王君彩、洪陣為太師，杜君英、陳福壽、李勇、吳外、翁飛虎、陳印、戴穆、鄭定瑞、郭國正、顏子京、楊來、黃殿、劉國基、黃日昇、江國論、王忠、林曹、薛菊、林騫、林璉、陳正達、張看、賴池、賴元改、鄭惟晃、鄭文苑、陳成等為國公；張岳不受公爵，為將軍；陳燦、蘇天威等為侯；張阿山、卓敬、陳國進等為都督；蕭斌、詹遴為尚書，內閣辦事；麻思、林玉為輔駕大將軍；其餘文職部科以下、武職總兵副將以下，不計其數。同時，下令鄭定瑞、蘇天威同領兵三千鎮守鹿耳門。

是時大小官員滿街，摩肩觸額，優伶服飾，搜括靡遺。或戴幞頭，衣小袖，紗帽金冠，被甲騎牛；或以色綾裹其首，方巾朝服，炫黃于道。民間為之謠傳：「頭戴明朝帽，身穿清朝衣；五月稱永和，六月還康熙」。蓋童孺婦女都知道其等早晚會被官府兵抓拿而消滅的。

先是遊擊劉得紫被俘虜，引頸受刃；賊素重其名，不忍殺他。劉得紫說：「我為天子命官，不可不死；但求埋吾帥屍首，死瞑目耳。」賊黃日昇嘉許其義，聽之。收埋畢，復禁之學宮朱子祠，求死不可得。賊與言，弗應。進食，弗食。七日仍不死。士民兵僧進粥苦勸，皆不食用。至是諸生林皋、劉化鯉為言諸賊可滅狀，當報仇，劉得紫始受民餽食，啜粥延命，以等待官府大軍來到，作恢復計矣。

此時，臺中逃竄各官及避難民人全逃到澎湖。澎協將弁倉皇不知所措。見群情洶洶，而臺中文武俱至也，亦各出家屬登舟，將渡廈門。百姓婦女，爭舟雜沓，哀聲震海岸。右營守備林亮聞之，請協營主將掣回登舟各家屬，死守澎湖。

諸將猶豫不決，林亮大聲斥責：「朝廷以海外封疆付我等，正為緩急倚賴，非徒昇平食祿廩、營身家已也。今鋒刃未血而相率委去，他日駢首市曹，寧能免乎？丈夫不死則已，死則死忠義耳！請整兵配船，守禦要害，等賊到決一死戰。戰不勝而亮死的話，你們在回歸亦未遲」。皆回應：「是。願死守」。林亮快步走到江邊，直接下號指令，拔所佩刀，驅趕官民家屬各登岸，眾心始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