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齋四談45〕解讀與摘錄注藍鼎元《平臺紀略》(二)
(全民專欄/陳天授)藍鼎元(1680-1733,字玉霖),福建漳浦人。據人類學家王崧興〈訪漳浦縣藍廷珍、藍鼎元家鄉—湖西、赤嶺畲族鄉〉文中指出,藍廷珍、藍鼎元家鄉—湖西、赤嶺畲族鄉,藍氏家族,可能不是漢族,而是畲族。
藍氏家族與台灣的連結,源自藍鼎元隨堂兄南澳總兵藍廷珍入台平定朱一貴之亂,事後,百餘宗族、兵員未返,落腳阿里港(今屏東縣里港鄉)墾荒開發,今日里港藍家為其後人。
有關藍鼎元撰寫《平臺紀略》的動機與經過。1723年(雍正元年),他在自家福建漳浦鹿洲草廬的撰寫序言中提到,他自從東寧(臺灣)平定朱一貴亂事歸來,見到市面上有〈靖台實錄〉,喜之甚,在尚未讀完全實錄內容的時候,就愀然感嘆。
藍鼎元指出:嗟乎!此有志著述,惜未經身歷目睹,徒得之道路之傳聞者。其地、其人、其時、其事,多謬誤舛錯。將天下後世以為實然,而史氏據以徵信,為害可勝言哉!稗官野史雖小道,必有可觀,求其實耳。今以福建人談福建事,以今日之人言今日事,而舛錯謬誤且至於此;然則史氏之是非,其迷亂於稗官野史的紀載當不少了。
臺灣雄踞海外,直關內地東南半壁。沿海六七省,門戶相通。其亂其平,無關乎於影響國家大小輕重。致亂之由,定亂之略,殉難喪節,運籌折衝,皆將權衡其袞鉞,以為千秋的歷史借鑑。言焉而不求其實,習焉而不知其訛,鄙人所為懼也。
藍鼎元謙稱:其簡劣不才,學荒識陋,東征逾載,躬歷行間。風濤戎馬,磔鼠哀鴻,執馘獻俘,招降殄孽,至於罙搜窮山,綏靖番黎,無不目擊手揮。又或中夜聞警,磨盾草檄,千里驅馳,睇瞻要害,廢寢食,冒風露,蓋亦幾經勞瘁矣。無一命之膺,當贊畫之寄。
事定歸來,滿船明月,惟有全臺形勝治亂事蹟,了了胸中,所見所聞,視他人較為切實。則平台紀略之作,惡可已也?據事直書,功無遺漏,罪無掩諱,自謂可見天日、質鬼神;而或者以列憲稱名為譏,是猶未知載筆之道者。載筆所以傳信,非一人一時之文,天下後世共之。而姓名尚不敢筆之書,則過失在所必諱。縱功績可紀,亦等之諂語諛詞。夫豈其可傳耶?
藍鼎元謙稱:鄙人愚昧,文不足傳平臺大役,事在必傳,直道平心無為市井訛談所昏惑,亦庶乎其可矣。若夫鑒前車,綢未雨,施經綸,措康乂,有治安之責者,諒早留心,不待閱茲編而從得之也。
藍鼎元《平臺紀略》正文節錄注:大清康熙六十年(1721年)四月,臺灣奸民朱一貴作亂。朱一貴,漳州長泰人,小名祖,游手無藝,好結納奸宄,為鄉里所嫉,於康熙五十二年(1713年)臺灣,嘗充臺廈道的衙門雜役,不久即被革職,居母頂草地養鴨為生。其鴨早晚編隊出入,愚甿異焉。奸匪過者,輒款延,烹鴨具饌,務盡歡。時承平日久,守土恬熙,絕不以吏治民生為意,防範疏闊,一貴心易之。
1721年春,鳳山知縣李丕煜升任,遺缺尚未派任,由臺灣知府王珍兼代,政務委託次子,頗踰閑,徵收糧稅苛刻。以風聞捕治盟歃者數十人,違禁入內山砍竹木者百餘人,奸匪遂藉為口實,日誣謗官府短長,搖惑人心。
有黃殿者,居羅漢門,與朱一貴善,時謀不逞,往來密洽。三月,李勇、吳外、鄭定瑞等相率到羅漢門,見朱一貴說:「今地方官長但知沉湎樗蒱耳,種種不堪,兵民瓦解,欲舉大事,此其時乎」!朱一貴說:「好。我姓朱,若以明朝後裔聳鄉村,歸者必眾」。皆說:「可」。
夏四月十有九日,糾合李勇、吳外、鄭定瑞、王玉全、陳印等五十二人,即黃殿莊中奉朱一貴為首領,焚表結盟,各招黨羽得數百人,立旗幟寫上「大元帥朱」,夜出岡山襲劫塘汛。
兩天後,警報傳到鳳山郡。臺灣鎮總兵歐陽凱集將弁議出兵。中營遊擊劉得紫請行,弗許。右營遊擊周應龍者,龐然魁偉,素議論風生;令以兵四百人殺賊。又白道府,遣臺灣縣丞馮迪調新港、目加留灣、蕭壟、麻豆四社土番隨之前往。岡山距府治三十里,趁賊聲勢未強盛之際,疾趨可滅也。
是日,細雨霑泥。周應龍率兵番行五里,駐半路店。翼日,再進十五里,屯角帶園。賊夜出槺榔林(今內埔庄一帶),汛防把總張文學迎戰,敗績,棄鳥鎗、藤牌,軍械為賊所得;周應龍隔一溪不能救。賊復掠大湖,殺汛兵,飽所欲而去。
南路首領杜君英於是日派遣楊來、顏子京率其部眾百人到朱一貴駐紮的地方,轉告稱君英在下淡水檳榔林招集粵東種地傭工客民,與陳福壽、劉國基商議共同掠取臺灣府庫。又有郭國正、翁義起草潭(今高雄市仁武區草潭埤),戴穆、江國論起下埤頭(今嘉義縣大林鎮),林曹、林騫、林璉起新園(今屏東縣林園鄉),王忠起小琉球,他們都願意隨從杜君英攻打縣府,相約朱一貴共謀起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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