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街瑣記78》讀陳薇著〈魏三爺與我〉有感（五）

（全民專欄/陳天授）1984年1月5日李嘉先生發表在《聯合報》的一篇〈此情可待成追憶—景蒙的字與我的詩〉。「此情」是中央通訊社東京特派員李嘉娓娓細述著與景蒙之間的交情，文字如下：

「人在最悲戚的時候，說不出一句話，掉不下一點眼淚，因為沉默是最悲痛的反應，最強烈的抗議。我〔李嘉〕與景蒙相識四十二年，相交三十二年，他視我如友如弟，情同手足。他的死，對當時遠在日本、日夜期待他早日康復的我，是一生中最深沉的悲痛，亦是我向天對人的最大抗議。

景蒙撒手西去以後，我停筆到今天，無一紙追悼之詞，恪守『不立文字，不著語言』之教，而古人亦說過：『哀莫大於心死』，景蒙『身亡』，李嘉『心死』，這實在是我年來真正的心情，有幾人知曉。景蒙悄悄地走了，留下的是懸掛在我東京書齋內的一幅二人合作的立軸，我作的詩，他寫的字。」

讀著上述文字之後，我再慢慢欣賞景蒙的字與推敲李嘉的詩，相得益彰，讀來更令人感受特別深刻。這首五言律詩是這樣寫的：「花為開時媚 情從別後長 歲寒風不語 夜靜玉生香 國破絃歌絕 樓空刀劍藏 蓬萊一覺夢 白透鬢邊霜」。

魏景蒙墨寶還有應葉明勳先生之屬書的「大肚能容 容天下難容之事 開顏長笑 笑世間可笑之人」。陳薇女士還為三爺出版有正、草、篆、隸，共計一百餘幅暨紀念文遺照等的《魏景蒙書法專集》。

魏景蒙有寫給陳薇的詩句：「不得哭，潛別離，不得語，暗相思，兩心之外無人知……」。陳薇回送給他的詩句：「卿卿我我戀愛中，多少歡樂兩相擁。夢裡柔情千萬種，醒來難與人爭寵。好夢易醒世事空，情絲未斷緣欲終。今宵夢境已不同，空留懷念長夜中。」。

陳薇寫給魏景蒙的詩句：「為君相思為君愁，摘得花兒一朵朵。欲待葉落歸根後，妾身早已白了頭。」陳薇後來又加上：「為君思量為君發愁，惹來妞兒有好幾個，不見舒服不見享受，只見整日忙昏了頭。」魏景蒙將其「摘得花兒一朵朵改為「摘得野花幾許多」，並說：「野花就是野花，那有甚麼花兒一朵朵，沒那麼美！」。

魏惟儀在〈同林泉選一答兒清幽地—景蒙三兄百日祭〉的文中亦有回憶她三兄的逝世雖很突然，但是他彷彿有預感。他去南部旅行的前夕寫了一首陶淵明的輓歌給女友？那辭是：「有生必有死，早終非命促，昨暮同為人，今旦在鬼錄。魂氣散何之？枯形寄空木。嬌兒索父啼，良友撫我哭。得失不復知，是非安能覺？千秋萬歲後，誰知榮與辱？但恨在世時，飲酒不得足！」。

魏景蒙豁達開朗的好交朋友個性，正如他的好友黃雪邨送他的一副對聯：「餞舊迎新綠酒初嘗人易醉，尋花問柳汀州拾翠暮忘歸」。但三爺給陳薇「此心不渝」的歌詞：「山南有棵樹，樹邊有枝籐，籐兒灣灣纏著樹，籐纏樹來樹纏籐，日日夜夜兩相伴，朝朝暮暮兩相纏，籐生樹死纏到死，樹死籐生死也纏。」

走筆至此，忽聞諾貝爾物理學獎得主楊振寧過世的消息，後雖經證實只是傳言或假消息。但楊振寧與翁帆的愛情逸事，似乎在愛情深重與年齡差距上，是部分可以同拿來比之於魏景蒙與陳薇吧。

人間有愛，若能有幸找到相愛的婚姻對象，本就人生一樂事。胡適晚年曾以他自己跟江冬秀結合四十餘年而終於不棄的經驗，他說他們是結婚之後，才開始談戀愛，他們都時時刻刻在愛的嘗試裡，所以能保持家庭的和樂。

〈胡適的夫妻愛〉一文，業收錄拙作《近代名人文化紀事》，由方集出版社交HyRead ebook平台提供服務。上述是我讀陳薇著〈魏三爺與我〉後的一點感受與想法，謹記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