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州街瑣記125》黨員初選是政治民主化要走的路

（全民專欄/陳天授）李登輝先生1988年1月13日繼任中華民國總統，7月正式被推舉為國民黨主席。緊接來的是國民黨要面對1989年12月的縣市長和立委的選舉，和檢驗黨務革新工作的成效如何？

擔負這次選舉重任的中央組織工作會關中主任，勇於創新的提出辦理「黨員初選」的方案，何況民進黨已實施黨員初選的制度。關中主任針對他為什麼要辦理「黨員初選」的制度，他在《民主不能怕麻煩—關中談國民黨黨員初選》（如照片）的〈代序〉中指出：

本黨體質必須要調整與強化。談到體質，我要向各位報告本黨體質的現狀，就選舉而言，其一是黨員動員績效日益減弱，工作責任區經營效果直線下降；其二是本黨絕大多數參選同志對內依賴性太強，對外毫無鬥志。這種情況是由於過去本黨長期居於支配性角色所造成，對參選人來說是人之常情，有黨的票源和輔選，為什麼自己要多費力氣。這種情況也不是靠曉以大義，動之情感能予改變的，只有建立一種經由自己努力的參與制度才能阻止或減少這種惡性循環！面對今日競爭的時代，本黨也由支配性政黨轉變為競爭性政黨，我希望本黨是一個民主化政黨，是一個群眾的黨，是一個制度化的黨，事實上，也必須要成為一個內造的政黨。

「黨員初選」方案，終於在1989年4月1日的臨時中常會中通過。根據規畫時程是在5月底進行登記，6月中辦理競選活動，7月中完成投票，這是黨務革新中帶動國家政治走向民主化的一項制度性創舉。我在1989年8月8日將國民黨與民進黨的初選情形，整理了一篇〈兩黨辦理初選之比較分析〉，摘錄如下：

一、初選的意義

追求民主是本黨一以貫之的目標。經過四十年的努力，本黨已將台灣建設成為開發中國家的典範──不僅民生樂利、社會繁榮，而且創造了一個真正平等自由的政治生活環境。在今日的社會中，人人可以憑自己的努力開創美滿的生活，人人有機會在各行各業中出人頭地，贏得應有的自信和尊重；尤有進者，在我們今日的社會中，民眾已不能容忍任何不公平與不公道的事情。有人或許對一些社會脫序現象而憂心忡忡；我們卻對社會平等觀念深入人心，人民權利意識提高而感到欣喜。因為，這是社會進步的現象，也是國家進入現代化社會的必經過程。（引自關中；《民主不能怕麻煩—關中談國民黨黨員初選》，頁2）

基於以上體認，本黨決定將自民國七十年以後，所實施的「黨員意見反映」作法，改為「黨員初選」的予以公開化與制度化。我們希望給本黨有志參選的同志一個公平競賽的機會，我們希望建立一種大家可以了解的公平競賽規則，使每位參與者或關心者都知道：如何去參加競賽，如何去贏得競賽。

同時，我們認為「黨員初選」的實施，可以（一）爭取黨員對黨的認同與向心，增加動員力量；（二）爭取民眾支持本黨，維護本黨形象；（三）改善黨的體質，使黨有競爭力，使參與者與工作幹部都能重視基層，重視黨員；（四）建立本黨合理的參與制度，鞏固團結，一致對外。

二、比較分析

本黨與民進黨所辦理之初選，已在同一天（七月二十四日）分別辦理，謹就兩黨辦理情形比較分析如下：

（一）參加初選登記人數：縣市長部份，本黨計71人，民進黨計16人。立法委員部份，本黨共231人，民進黨共81人。由統計資源顯示，本黨黨員參與初選極為熱烈，而民進黨卻由於缺乏人才，與本黨不成比例。

（二）選舉人數、投票人數與投票率：依據投票結果，本黨在縣市長部份，選舉人數計1,581,707人、投票人數計734,265人、投票率為46.42%；（下略）。有關民進黨在選舉人數、投票人數與投票率方面，因無詳細統計資料，但從其黨員人數約一萬九千人計，縱使投票率百分之百，亦與本黨近百萬參與投票之黨員數相差極為懸殊。

（三）選務工作的檢視：本黨區域性的初選工作如期順利達成；反觀民進黨的初選，不但未能在七月二十三日辦理完畢，而且一延再延，如雲林縣的初選。民進黨的這種作法除了無法取信於黨員外，更造成內部的分裂。

又如民進黨在桃園縣所辦理之初選，依據本（八）月八日中國時報刊載，民進黨決定就七月二十三日在初選中落選的許國泰風波，決定重新辦理初選，而以所謂「共同投票，共同比票」的方式，產生參加年底立法委員選舉的黨提名人選。

民進黨在雲林縣及桃園縣的初選風波，截至目前為止正方興未艾，將來發展結果如何尚難預料；不過，我們可以確信的一點，就是民進黨的初選可信度已經破產。所以，從辦理初選的選務工作上，其公平、公正、公開，要取信於黨員及社會大眾，執政黨在這方面已略勝一籌，而且更為未來提名人選建立了公信力，而普遍地能為黨員及社會大眾所接納。

（四）全面性辦理初選：本黨在台灣省所屬二十一個縣市、台北市及高雄市均分別辦理初選，而民進黨之初選活動係以事前協調為提名重心。因此，七月二十三日進行初選的縣市不到二分之一，此與本黨在各縣市皆熱烈參選及投票的活動相比，兩黨未來提名候選人之代表民意程度，也就顯得輕重有別。民進黨常批評本黨初選活動不夠民主，那民進黨的民主又在哪裡？

（五）宣傳造勢：由於本黨過去的一黨優勢，養成黨員對外缺乏競爭力的保守心態，常使許多黨員怯於公開自己黨員的身份，對於黨內的士氣，不無影響。此次初選，迫使許多有意從政的黨員走出陰霾，黨的徽誌標記到處可見。為了初選，整個黨活絡起來，就黨員士氣的提振來說，這次初選的宣傳造勢頗具效果；同時，對以往擅長打文宣戰的民進黨候選人而言，不但帶給他們壓力，更因民進黨在初選過程中自暴露其爭權奪利的本質，讓國民對民進黨的認識有深一層的瞭解。所以，在初選的宣傳造勢上，已為本黨年底政治任務的達成，奠定了勝利的基礎。

（六）給民眾更大的選賢機會：本黨在此次初選計舉辦同志參選說明會共361場次，其中台灣省332場次、台北市17場次及高雄市12場次，透過說明會的舉辦，讓黨員充分瞭解每位候選人；同時，也讓候選人向黨員發表政見，給民眾更大的選賢機會，為國家薦舉優秀人才。另外，對於舉辦說明會以及投、開票所工作人員均為地方義務幹部與學生黨員共18,408人，這不但是本黨的動員演練，更因選務工作真正做到客觀公正，足與政府辦理選務相比美，此皆非民進黨辦理初選之所能及。

（七）初選的邊際效用：民進黨儘管也辦初選，而且企圖以「真正民主的初選」來奪得先聲，但效果上卻似乎負多於正。這主要是因為民進黨的登記黨員，最多並不超過兩萬人，莫說聲勢無法和本黨相比，如果不是佔著第二大黨的便宜，新聞性也許還不如獅子會、農會的改選。

事實上，民進黨在初選中不但未蒙其利，反倒中了不少暗傷。競選中反對黨所占的最大優勢，便是因為它「未曾執政」。由於行政能力及政績均是一張白紙，反對黨因此可以大肆攻擊執政黨，造成選舉中與它實力不相稱的氣勢。此次，民進黨堅持要辦初選，無異給了選民一個機會，看看「換了你又如何？」結果民進黨過去攻擊本黨的一切弊病，自己反在初選中暴露無遺。尤其有些黨部還因為初選而造成分裂，難免使人覺得民進黨成不了氣候。

三、結語

（一）黨員初選是西方民主政治發展下的產物，在美國民主、共和兩黨行之多年，本黨繼實施黨員意見反映與幹部評鑑後，決定從年底選舉的提名作業起推行黨員初選，以建立一套公平、公正、公開的人才薦舉制度。經過為期二十八天的初選活動，事實證明本黨做成這項決定是正確的，也是國家實施民主政治所必要的。

（二）為了確保黨員初選的公平、公正、公開，有關方面還擬定端正選風辦法，中央成立端正選風會報，地方則設置監選會報，分別負責查察選風工作。本黨李主席還特別指示，凡是有違反選風的情節，一經查獲確實證據，即按有關規定辦理。由於競爭過程的透明化，加上防杜暴力、賄選等措施，黨員初選期間的選風改善很多，比起近幾次公職選舉的選風，足可起一個漂亮的示範作用。就此而言，端正選風的工作，實具有黨員初選的補強功能，以維護其公平、公正、公開之特性，今後當更加強這方面的努力。

（三）黨員初選在起步之際，若干地方仍可看見派系的動作、聽到賄選的傳聞，但這些「選舉通病」是技術上的問題，比起黨員初選的平權價值，以及對民主政治之貢獻，可說是「瑕不掩瑜」，值得肯定，應該貫徹到底。

最後，我們期盼：國民黨以更民主的作為來主導社會的民主化，促使因為兩黨的辦理初選能更健全國家政黨政治的發展，帶動國家的現代化與民主政治的更充實。

回溯30多年前的「黨員初選」制度，以今（2022）年台灣政治民主化的角度而論，或許會認為尊重黨員的意願和權利，那是理所當然的事。可是如果我們回到當年的時空環境，特別是剛解嚴不久，就國民黨內部權力結構而言，保守勢力還是掌控權力，儘管組工會關中主任提及黨務革新是蔣經國主席生前念茲在茲的，若不是因為他的歷史感和勇氣，國民黨「黨員初選」制度的結局仍難有進展。（作者現任台北城市大學榮譽教授）